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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能矿文学】乡愁

2020-12-07

乡  愁

作者:雷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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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又是黄昏,在汽车与路人编织的喧嚣声里,满街的霓虹灯大放光彩。听不到鸿雁的哀鸣,听不到空谷的绝响,在这偌大的都市里,夕阳再也没有机会将返影印在青苔之上,那么除了你我,谁还会在意它孤独地西去呢?天地依然悠悠,对着烟天,你还为夕阳的远去而黯然么?

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惆怅,因为夕阳并未走远,它只是隐藏到我故乡的山的某个角落里了,明天清晨,倘没有云,它还会从我故乡的山的某个角落里把光伸进你的窗子,催你早起哩。

在我童年的记忆里,我出生的那个小村庄,被山群围得严严实实,仿佛与生俱来就怕外面的纷扰会打破它的宁静似的。小村的门口有一条乡下人用生命换来的土路。这土路随着山势,摇摇晃晃,忽高忽低,当它伸到崖沟的另一边时,也就伸出我童年的视线之外了。小村的脚下有一条小河,小河的头埋得很低很低,全然不顾山的挽留,亦随着山势,哗哗地向前流着,最后竟也流出我的童年视线之外了。

清晨,一缕阳光早早地泻在小村对面的高崖上,再被高崖顽皮地向下反射,把刚从朦胧中醒来的小村照得个透亮。小村背后山林里的布谷鸟一个劲儿地“布谷”、“布谷”,那是催促村民早起干活的哨子。不到半个时辰,大人们有的扛着犁,有的背着箩筐,全部出动了。在我的记忆里,我们全村人一日能够两餐已算好的了,因此皆不知早餐为何物。大人们通常是喝上一瓢冷水便外出干活,把那所谓让袅袅晨烟升起的任务,全交给了我们这些小孩。但我们这些小孩升的火,却是为了煮猪食和做午饭用的,能偷偷地烧上两个土豆带到学校就已经算很幸福的事了,早餐之类,那是想都没想过的事。大人走后,每个小孩第一要务就是从村外一个水井里挑水,挑多少担水不用管,反正要把家里的大石缸罐满,这可是用来证明圆满完成任务最好的证明材料,否则被提着棍棒的大人追打自不用说;第二个要务就是砍大堆的猪草,放在大锅里煮了,以供圈里那头带给全家人希望的猪在中午时享用。在做完这两件头等大事时,我们便可以三五一伙,凑在一起上学去了。我们一走,除了公鸡打架和母鸡下蛋的声音之外,小村便格外安静了。

   学校离我们的小村并不远,仅有一里之遥,因此走在路上,我有的是时间,让自己好好欣赏一下对面山崖上那层次分明的山林,那无边无际浪漫着的野花。只是我的很多同学就不那么走运了,他们的家大多离学校二十里以上,不得不趁着月明星稀,点着火把赶路,翻过好几座大山,才能赶到学校。而在冬天路滑时更惨,他们不得不每只解放鞋上套绑上一根草绳,以免一不小心,一脚踩滑,跌落沟底下。因此在冬天的时候,他们通常要走几个小时才能到达学校。好在乡下的老师都是村民出生,家也在很远的村里,因此老师和学生共同迟到,那就是极正常的事了。当然在我们这样的学校上学也是一件很快乐的事,你可以不用天天交作业,老师催要时你只说一句最近家里活太多或是家里没煤油,父母不准做作业便可了事。

    山里最快乐的童年便是放学以后,可以一头扎进大山的森林里去。一到下午三点半,我们便一溜烟赶回家里,背上竹筐,涉过村门口那条小河,向山的深处进发。山上树深林密,蓊郁葱茏,小砍刀举起后再放下,不要一个小时,便可砍上一背上好的柴禾。剩下的时间便是可以自由自在玩耍了。肚子很饿也不要紧。春天山上到处是红艳艳的杜鹃花,我们会自带一个竹筒,把杜鹃花摘下,把花蕊去掉后放进竹筒中,再加上从家里偷来的几颗糖精,捣碎后便可成为美味佳肴;夏天到处是苦涩的野果,升上一把火,涂上些盐,便可美美地享用一顿,要是运气好的话,还可以拣到鸡枞菌,食有余粮不说,还可以带回去博父母表扬一番;秋天到处是成熟的野果,随便摘上一把往嘴里送,便可充饥好一阵;冬天也不用发愁,我们熟悉很多枯萎的植物,比如说野山药、野山芋之类的东西,顺着它们的枯藤往下挖去,总能挖到它们的果实,用火一烧,就可以食用了。

柴已砍完或草已割满,趁着太阳还没有下山,我们会登上山顶,在空地上随便一躺,看着几朵白云懒洋洋地在不远处浮着。月儿也顾不得羞涩,早早地挂在天上,任太阳的余辉温柔的抚摸。侧过身去,便可以看到大山脚下的小村,炊烟阵阵,伴着狗的叫声,一并送到我们的眼里和耳中。

当我们背着沉甸甸的柴禾下得大山,回到家时,天已完全黑了。但我们却很有一种成就感,毕竟今天完成任务了,可以理直气壮的吃饭,而不用看父母的眼色了。吃过晚饭,月已西去,坐在院里,除了各家各户那隐隐约约依稀的光外,四周便是一地的漆黑。那黑,伸手不见五指,对面不见人影。大山们亦黑影幢幢,神秘而阴森。山上有一处坟莹,有的时候会冒出蓝色的火光,并不时传来凄厉的叫声。碰到这种时候,大人们赶快催我们回家,说是对门山上鬼在烤火,打起来了。长大后才知道,那火不过是磷在燃烧,因为死人的骨头里含有磷,而磷的燃点极低,一旦暴露在空气中,很快便燃烧了;那凄厉的叫声也不过是猫头鹰的鬼叫而已。在暑天的时候,田里的蛙声响成了一片,与村里树上的虫鸣,那是专门送给山里人家的音乐。抬头望去,天空却格外地明亮和深遂。天幕上挂满了亮晶晶的星星,一闪一闪的,像是要跟地上的人做这静夜的游戏。每当这个时候,我总是在想,那牛郎与织女真的要在每年的七月七日才能见上一回么?平时他们都在做些什么呢?

大山里最热闹时候,当然要数春节了。每到春节,村民自然会放假三天。这三天家家杀鸡宰鸭,挂年画,贴春联,使平日里寂静的大山深处,突然呈现出一派热闹非凡的新景象。最开心当然要数我们这些小孩,过年时通常都能得到一套新衣服,外加一角两角的压岁钱。买不起新衣服的人家,父母通常也会把小孩的旧衣服洗得干干净净。

除夕的晚上,热腾腾的美味佳肴摆满了一桌,让平日里连粗茶淡饭都很难弄饱的我们看了,眼珠都快掉出来了。正在馋涎欲滴之时,各家的鞭炮便陆续响了起来。我和弟弟也赶快把自家的鞭炮挂到外面去点燃,以期与其他人家的鞭炮比个高低。但通常,总是那两户有爸爸在外面当工人的人家的鞭炮响声最大最长,让人凭生一阵无奈和嫉妒。放完鞭炮回来坐下,妈妈总要念叨一番,说长大以后要跟那两家的爸爸学,说人有出息了连放的鞭炮声都比其他家的响。听完妈妈的教训,我们便狼吞虎咽,大快朵颐了。

……

十四岁时,我离开了山村。虽然我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,但很小的时候读过李白的《游洞庭》,道是“刬却君山好,平铺湘水流。巴陵无限酒,醉杀洞庭秋。”我便隐隐地感到世事的艰难。但毕竟,外面所有的事我都从未经历过,行路再难,不经历我又怎能体会得到这冷暖世态呢?

我背着母亲给我捆好的背包和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上路了,我仔细地看了一下从我家到我要去的目的地,有四十公里路,全程步行需要8小时。母亲因为我从未离开过家,又没有时间步行送我去学校,怕我路途中遭遇危险,说话哽咽,好多话其实都只能说上半句。刹那间,我突然情不自禁,潸然泣下。我赶紧低下头,拼命地向路的那头奔去。

……

因为工作关系,我不停地漂泊在远方。但对于故乡的想念,我却欲罢不能。

我感谢故乡那威武而沉默的大山,是它们教会我宽容与忍耐,是它们赋予我一种踏实而不知疲倦的品性,使我笨鸟而知先飞,在克服了无数个艰难后,亦步亦趋地走到了今天。

胸怀美好,便拥有世界。

 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西能建工 雷一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2020.12.01